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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聖彼德堡的反戰示威活動中被捕 俄羅斯 瓦倫蒂娜·巴芙洛娃(Valentina Pavlova)

 我在聖彼德堡的反戰示威活動中被捕

俄羅斯 瓦倫蒂娜·巴芙洛娃(Valentina Pavlova)

譯:郝鵬飛 校:戈理



數千名俄羅斯人因反對普京發動的烏克蘭戰爭而被捕。一名在聖彼德堡抗議活動中被警察拘留

的社會主義者寫下了她被捕的經歷以及反戰運動對國家鎮壓的蔑視。

星期四(對烏克蘭宣戰的第一天)和星期日,我參加了在聖彼德堡舉行的反對烏克蘭戰爭的抗議活動。第一天,我的朋友和同志們在 Facebook 上發表了帖子,打算在街頭集會。所以我們和俄羅斯社會主義運動的其他積極人士聚集在戈斯蒂尼·德沃爾(Gostiny Dvor)地鐵站附近。那裏的抗議活動是自發和混亂的。從一開始,就有警察分隊和警車準備好等著我們。當局可能監控了所有社交網路,以便能夠採取這種先發制人的措施。

在地鐵站前,混亂的人群已經被警察和防暴部隊包圍。人們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他們反對烏克蘭戰爭的立場。在抗議活動的參與者中,有各個年齡層的人,但沒有任何海報和標誌;在我看來,抗議活動參與者的組成類似于反對監禁阿列克謝·納瓦爾尼(Alexei Navalny,俄羅斯著名反對派領袖,2020 年遭人下毒,2021年返俄後被捕入獄。)的集會。

在那裏待了二十分鐘後——也就是警察開始廣播驅散人群後——「反對戰爭」和「普京是殺人犯」的呼喊終於膽怯地開始了。警察幾乎是立刻開始逮捕人;就在我面前,他們拘捕了一個拿著「反對戰爭」海報的老婦人。漸漸地,人越來越多,要求停止戰爭的呼喊變得越來越自信和響亮。於是OMON(Otryad Mobil'nyy Osobogo Naznacheniya,特種機動部隊;相當於俄羅斯的特殊武器與戰術部隊(SWAT))和警察開始積極地拘捕人們並清理該地區。在此期間,我設法接受了兩次記者採訪;第二次採訪後,他們逮捕了我。我沒有反抗,所以拘捕的過程很平靜;我被推上了一輛已經滿員的警車。

被逮捕

警車裏有一種好鬥而堅決的情緒。人們迅速組織起來,為OVD-Info(一個致力於俄羅斯對抗迫害的獨立人權媒體計劃)分發傳單,並為抗議活動集會中被拘留的人撥打支援服務電話。十五分鐘後,警車開到第十六警察局,我們在那裏被扣留了大約十八個小時。通過與警方的交談,我瞭解到與我一起被拘留的三十二人並不是碰巧在那裏,他們都強烈反對普京總統對烏克蘭的侵略政策。

在警察局裏,我們迅速地組織起來。在我們到達僅 15 分鐘後,Apologia Protesta(抗議辯護組織)的律師已經知道我們被拘留了。在第十六警察局中,我們為被拘留的人組建了自己的群組。在群組中,我們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並諮詢了律師。

志願者和被拘留的人的親屬總共給我們帶來了五個包裹。這是非常支持和鼓舞人心的。在警察局呆了幾個小時後,警察開始要我們過目文件以落案。大約在同一時間,我們的律師抵達警察局,卻不被允許進入警察局(儘管這實際上違反了俄羅斯聯邦憲法中關於法律辯護的權力)。過了一段時間,他們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把我們叫到審訊官那裏,要求我們提供證據,並要求我們在沒有律師的情況下簽署拘留協定。在與律師事先的群聊談話中,律師建議我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應同意這樣做。

在被轉移到拘留牢房之前,我記得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律師如何通過窗口跟我們談話。然後,我被叫到警察那裏,在拒絕簽署報告後,我被安置在一個特別拘留中心。我在那裏度過了整個晚上,直到我們被帶到法庭。拘留室的條件非常惡劣,整個晚上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政治犯們沒有吃的,也沒有毯子。(牢房裏的長凳很硬,牢房裏很冷。)我只是偶爾能打幾分鐘盹。

早上,我們就被帶到法庭。在那裏我們有一個監督員,去法庭大樓的任何地方都由他陪著我們。警察勸我們不要請律師,說他們當天就會放我們走。我們大多數人還在牢房裏的時候就被警察帶走了。在法庭上,從中午到晚上 9 點我尚算清醒,但之後我開始失去意識。沒有等到我的律師,我就認了罪並被罰款。

重返街頭

抗議活動的第二天,由於身體不好,我無法參加示威活動。但正是在這一天,人們開始在 Telegram 和 Facebook 上自發地組織起來。社交網路上開始出現多個獨立自主的群體,人們在其中協調一致地行動。自發組織是反對烏克蘭戰爭的抗議活動的特色,它沒有一個單一的政治中心。在上一次抗議活動中,抗議是由阿列克謝·納瓦爾尼的總部組織;現在,抗議活動越來越多地建立在小團體的主動和自我組織的基礎上。特別是,在普京總統最喜歡的樂隊柳拜樂隊(Lyube)的音樂和俄羅斯聯邦國歌的伴奏下,人們被押送進警車的場面,讓人印象深刻。就像我的一個朋友說的那樣,即使是像弗拉基米爾·索羅金(Vladimir Sorokin)這樣的劇作家也無法寫出這樣的作品。

第三天的抗議是最強烈的。此時,「彼得堡反戰組織」(Petersburg Against the War group)出現在了 Telegram 上,抗議者們在此接收有關逮捕行動以及國民警衛隊(National Guard)和警察的去向的資訊。數千名抗議者在聖彼德堡市中心遊行,直到集會進行到一半,執法機構開始將抗議遊行主隊分化成幾部分並拘留抗議者。在這一天,拘留已經變得相當嚴厲:警察特別殘忍,忍不住要折斷人們的四肢。 2 月 28 日星期一,民眾收到呼籲參加集會,Vesna(「春天」,一個由民主價值觀團結起來的年輕活動家協會)也已接管了組織抗議活動的職能。星期日晚上,法院對 Vesna 的聯邦協調員博赫丹·利特文(Bohdan Litvin)進行了行政逮捕。利特文因在 2 月 25 日發佈帖子呼籲集會反對俄羅斯軍隊在烏克蘭的行動而被送往拘留中心,並被拘留 25 天。

團結一致

我的熟人和朋友說,他們的社交媒體帳戶已被檢查過有否發表過極端主義言論。目前,警方正在搜查活動人士的社交網路、他們的工作和學習地點以及他們的銀行帳戶。

非營利組織正在幫助通知士兵的母親(資訊可在 https://soldiersmothers.ru/ 找到)。這是過去戰爭,包括阿富汗與車臣之戰中傳統的抗議基地。這些資訊將告訴她們徵兵的權利,如何有效地抵制徵兵,以及士兵如何抵制上級的命令。不幸的是,政治資訊宣傳在俄羅斯是被禁止的。在抗議活動中,我沒有看到任何來自士兵母親的標語。然而,對士兵母親的採訪開始出現在媒體上;例如,關於薩拉托夫地區一個母親美杜紮(Meduza)的故事。這位母親說,她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會被送到烏克蘭。據她說,她的兒子自己也不知道他會被帶到哪里。只有在抵達時才得知。據烏克蘭新聞報導,俄羅斯士兵在科爾森地區放棄了 Pantsir 防空導彈系統並棄軍。

在我的熟人、朋友和親戚中,幾乎每個人都知道烏克蘭正在進行的戰爭。令我非常沮喪的是,大多數經歷過蘇聯時代的人都不關心政治,或者傾向於以某種方式為普京對烏克蘭的行動辯護。

我想表達我的感激之情。首先,感激Apologia Protesta(抗議辯護組織)的律師: Anastasia Pilipenko, Yana Nepovinnaya和Ekaterina Zharkova律師。他們以驚人的勇氣記錄了我們被捕 30 小時期間的所有侵犯人權的行為,協調溝通,並幫助我們處理文件。其次,我對與我共度過去 30 小時的積極人士的不懈努力和不放棄的意志感到欽佩。在我的活動經歷的整個歷史中,我從未見過如此的團結,這激發我的希望。最後,感謝俄羅斯社會主義運動士和聖彼德堡歐洲大學師生一路支持我,感謝政治和學術母校給予我的支持和鼓勵。

2022 年 3 月 1 日

作者簡介:瓦倫蒂娜·巴芙洛娃(Valentina Pavlova)是聖彼德堡歐洲大學的女權主義研究員,也是俄羅斯社會主義運動(Russian Socialist Movement)的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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