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主要內容

文章

顯示從 4月, 2024 起發佈的文章

問世間情是何物——解放愛情的倫理

 文:沒有口袋的破機械貓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憧憬愛情,卻又為情所困,以愛之名,被情所傷。然而愛情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愛」字,本作「㤅」,下面是一個心。旡為既之本字,象食畢顧首之形,引申有「已、盡、全」等義。從旡從心,以會盡全心以愛之惠之。而「情」一字,則從心從青,青指的是從矿井采掘的苔色矿石,如此一說,可謂心上染了顏色,故有「留取丹心照汗青」之說。愛與情,兩者都在中文世界中有悠久的歷史,然而要到清末民初,受到歐洲浪漫主義的影響,兩者才在現代性的需求下融合。愛情第一次成為我們司空見慣的模樣。[1]  值得留意的是,同時代的日本也有類似的情況,然而他們的需求卻有所不同:在翻譯「Love」一字的時候,巧妙地與基督教的普世統一的特質結合,用清地ゆき子的說法:日本「戀愛」理念基礎是基督教的教規中所提倡的戀愛道德思想,這種普世統一的高尚情懷是與日本現代化需求是一致的——一個具有強烈一統精神的情懷在現代化中是一定需要的。然而中國的社會卻不同,正如李海燕所指出的:現代中國將身份用情感的方式來表達,而這種方式卻是在回應現代性訴求中出現的,陳獨秀在《基督教與中國人》的一段值得摘錄:「中國底文化源泉裡,缺少美的、宗教的純情感,是我們不能否認的....我主張把耶穌崇高的、偉大的人格,和熱烈的、深厚的情感,培養在我們的血裡,就是因為這個理由。」[2]我們可以看出:現代中國發展中,愛情中的高尚情懷是人格身份上的,而非普世統一的。 愛情的重點似乎不在於情,而是在於愛,然而問題是:愛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不論是日本的普世性,還是中國人格精神的愛,這些似乎都有著共同目的——超越社會現存結構之情感。資本主義的發展前提也正是這種情感。在西方,這是一套以基督教傳統的浪漫主義為基礎的,這種浪漫主義先是從封建主義的騎士精神而來,繼而發展到藝術運動。這個過程在中國的情況卻不同,自從秦代以來的「中式」浪漫主義,都在於詠物、外在之美的角度出發而談,對於個人特質,往往寄寓於梅蘭菊竹,談情之時,也往往限於情意之範疇,這種內蘊的情,與歐洲式的不同:以愛來改變自身人格,激烈地和世界產生關係,這種浪漫主義推進了法國大革命的浪潮,自由主義的意識形態強烈配合著資本主義的發展,在歐洲普遍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在中國發展的愛情與歐洲截然不同——歐洲向來的愛情是向外探求的:他們尋求激進的、改造世界的愛情,他們要創造需求

毀家之義:家庭廢除主義的世界史

文:K 在解讀「家」一字的象形意義時,我們可以追溯到古代人類與家畜同居的情景。「家」字的結構包含了兩個部分:「宀」表示房屋,中間部分類似「豕」,代表猪。而「家庭」一詞的英文根源來自拉丁文中的「famulus」,意思是僕役或奴隸。在家庭被現代社會披上溫馨的面紗之前,無節制的生育、遺棄、強暴、勞動、奴役、掠奪是家庭紮根生存的、充滿血污的土壤。進入這一段歷史前,我們必須放下現代家庭的狹隘定義。這種理解,如同馬克思所說,是社群共同體被資本主義無情地撕碎後,人情關係被東拼西湊,縮小至以法制為保障、私人財產為界限、一夫一妻為承諾、教養孩子為責任的核心家庭。 家庭這一演變是由浪漫主義運動推動而成的。浪漫主義者推崇孩童的潛力和創意力,主張保護童年和普及教育,並渲染愛情和民族主義,為當代家庭理想增添了光環。然而,隨著法國大革命的失敗,浪漫主義的激情被官僚的繁文縟節鎮壓,《拿破崙法典》取締了法國女性和革命家追求婦女主動離婚權、取消妻子與情婦之間、婚生子女與非婚生子女之間的權利差別的努力,以財產均分和道德家的平等留下了家庭虛偽的面貌。今天,家庭的面貌越發糢糊,人們所掌握的似乎只有房貸、保險單、學費、電器、冷淡的問候、互不理睬的鄰居和某種隱而不見的焦慮。今天,家庭似乎只需一陣風就能把它吹跑。那麼,人們還捉著什麼不放? 《毀家論》(Abolish the Family) 的作者索菲·劉易斯認為是親人血濃於水和私人照顧的意識形態。這種意識形態在疫情隔離期間鼓勵人們留在家中,互相照顧。這似乎讓現代家庭獲得一線生機,實際上卻令家庭問題暴露得一覽無遺;針對女性和孩童的家庭暴力、貧困的家庭無法維持生計、照顧者、失能人士、長者和精神病患者失去了社區或跨家庭的支援、同性戀者和跨性別人士面對更大的排斥、無家者和性工作者被驅逐等等——劉易斯認為是時候重新發起一場廢除家庭的運動了。 廢除家庭的思想在西方歷史中可追溯至柏拉圖在《理想國》中提出的構想,即統治階級的所有成員由國家集體撫養和教育,而不是由個別家庭。由此可見,西方歷史中的廢除家庭主義從一開始就帶有階級性。在這一階級中,依賴奴隸勞動力的男性公民被賦予完整的法律地位、投票權、財產所有權、軍事參與權利以及擔任公職的機會。他們被分為不同的社會群體,包括土地貴族(aristoi)、較貧窮的農民(perioikoi),以及由工匠和商人組成的中產階級。 正如恩格斯所指